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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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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雲錚緊緊地盯著落音的小腹,心中是從未有過的異樣感受,手指小心地覆上去又縮回來,生命便是神奇的,落音擡手接住他的退縮重新覆上小腹,他們一家三口了。

夜深得沈迷,沒有半點星星。

耳邊是清晰的心跳聲,落音用力地聆聽著,總想著是夢境,卻又是那般清晰,這個環繞著自己的懷抱也是真實的有著溫度的,悄悄擡頭,赫雲錚就這麽端詳著,像是被逮到幹壞事的小孩一般,落音迅速縮回投向頭頂的目光,卻又被拉了回去,半年的變數,她竟羞怯於他們此時的柔情,腰間被輕輕一帶兩人側身相貼,赫雲錚的臉就這樣近在咫尺,落音的呼吸漸漸沈重,小心翼翼地吐露著氣息,額間一襲溫熱,她就這樣護進了他的懷裏,像昔日的模樣,在他胸口安歇。

“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寧願相信你是失蹤也不肯承認,如今我竟覺得是夢一樣,你是真的活生生在我身邊。”

赫雲錚愧疚心疼,在落音的頭頂深沈一吻,“是我的錯。”

當初成功收覆雲滇之地,西南與冀北盡數收入囊中,吐蕃進犯中原,赫雲錚不止一次想要一鼓進擊奪回落音,只是這新雲全軍將士皆是子民,他應該正正當當地入了那順安城,以天下歸心。

落音埋入他的心口,發間手指一下一下地擼直她的秀發,“那楓兒呢?你有沒有開戰?”

“沒有,”赫雲錚安靜地抽出手指撫弄散落在她背上的頭發,“本來是想讓辛致去會一會。”

“然後呢?怎麽了?”

落音鉆出來,赫雲錚讓了一段位置好叫她自在一些,“辛致提議直接把他收過來,試煉隨時都可以。”

一聽這話,落音輕笑出來,翻身躺直,枕著赫雲錚的胳膊說破,“辛致將軍是塊老姜,不費吹灰之力,先收兵。”

話倒是真真是如此,赫雲錚思想當時確實是先收兵再收心的計策去的,一聲篝火霹靂像是燃放了統炮,驚得生離打了一陣驚顫。

落音歪身過去將孩子緊緊護在懷裏不停地親哄,越是哄他竟越是清醒,索性落音放任他在床榻上肆意攀爬玩耍,生離太小,只是揮著小手咿咿呀呀的鬧不出亂子來,貪了一陣落音覆又側過身去靠著他輕輕拍哄,赫雲錚已經被晾在一邊良久了。

落音不住地往生離的小臉上親,直到孩子又一次睡沈,赫雲錚無趣地摸摸自己的臉頰,撇撇嘴躺下,這才發現落音已經跟著孩子一個被窩裏,心裏有些吃味卻不好說。

從順安出來細細算下來也該有一個多月的路程,落音一夜無夢,這一回睡得安安穩穩,心無旁騖,醒來不見身邊的生離心下生緊,趕忙從營帳裏尋了出來,太陽刺得眼睛生疼,營地裏一列列的軍隊橫穿豎往,落音被晃迷了方向,立在原地不知何處,涼風掀起了東北角的門簾,裏面有人。

哪裏管顧多少,落音直奔過去,帳子裏的人圍在步兵圖紛紛朝她看過來,其中並沒有赫雲錚的影子,更別說孩子了,落音臉色瞬間尷尬,垂眸驚覺自己才一身寬衣裹素,披頭散發。

“姐姐!?”赫呈從人群裏探出身來,臉上滿是驚喜,“爺說你來了我還不信,現在我還就真真信了。”

說罷,赫呈立即面向眾人端著臉色肅聲道:“這是靖安王正妻,落音夫人。”

接著眾人站立一起,抱拳作揖,落音更是無地自容,匆匆委身謝過,只見其中一黑衣將士閃過身去再次鉆研那幅軍陣圖,尾隨的幾個也跟著進入了又一番研討,赫呈輕笑著意欲送落音回去,“姐姐,王爺在......”

“戰況是不是很緊急?”

吐蕃和談並未妥協,赫雲錚直接揮軍相向,敏澈公主的和親讓吐蕃的首領以為有了天觀的靠山便能擺脫新雲軍的控制,一朝反抗,戰事如火如荼。

“吐蕃善用陣法,我們也是無從下手,昨夜才稍稍停戰,如今也就是靠著人多取勝。”

落音繞過,遠遠地看了一眼羊皮上的布陣圖,看似長蛇圍堵卻又有雁行陣的威力,陣法場面浩大廣泛,外橫內縱,無懈可擊。

“此乃蛇雁雙陣。”

落音看向赫呈,“從前不是在王府習過兵陣,怎得還看不出這個來?”

眾人一聽,尤其是那黑衣將軍,一臉震驚,上前詢了一聲,“夫人懂陣圖?”

“豈敢在眾位面前班門弄斧,昔日隨王爺看過一二罷了。”

“姐姐莫要謙虛了,”赫呈一把拉上落音往人堆裏走,“你明明比我們看得明白。”

落音整個身子都在抗拒,“我還要去找生離,他肯定已經餓了......”

“還請夫人指點一二。”

雖說為難也不好推辭,落音尷尬地攏了攏襟口,擡袖指向中間的雁行陣法,以兵家概念雁行陣並不適用於刀刃戰,僅是對射擊的兵種有優勢,而吐蕃人恰恰是善箭多餘刀劍,而中原將士多以刀劍擅長,如此一來自然是比不上空中飛刃,外圍的長蛇絞殺,只怕並不會有多大的勝算。

“那以夫人之見該往何處突圍?”

那黑衣將領上前,眼裏放光。

“長蛇陣陣變眾位將軍都有見識過,擊蛇首,尾動,卷,陣勢便開始狹小,擊蛇尾,首動,則咬,若是蛇身橫動,首尾相至,絞殺,”落音擡眼,指向內陣,“那便要以快取勝。”

雁行緩慢且不得落單,而鷹鶴不同,若先以鶴翼陣攻守兼備不失為一計良策,落音手指落在陣形中後方的位置,乃大將位居,以重兵圍護,左右翼以三列軍張開如鷹鶴雙翅,一旦指揮抄襲敵軍兩側再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之敵,當機立斷,攻擊迅猛,擊破。

赫雲錚進來營帳裏無人發覺,上前才看到被眾人圍住的落音正滔滔不絕,再看是近日困擾將士的吐蕃陣法圖,他這才想起落音出身不同,自然是對這些兵陣有不同常理的觀察,赫呈恍然大悟,站直身子連連點頭觸到身後的威嚴驚呼被赫雲錚壓抑住,這才看到此時落音不過一身寬衣大袍,不能忍。

“王爺!”

赫雲錚利索地卸下身上的披風圍上落音單薄的身軀,“出來也不穿好衣裳,生病了怎麽辦?”

落音低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著出來,沒在意,現在絆住腳了。”

“姐姐,之後呢?”

赫呈搶著問出了大家的心聲,鶴翼陣擊破了內陣,可長蛇尚在。

“長蛇頭尾相連,再變幻偃月陣與之反其道而行,”落音擡眼,赫雲錚溫柔地攬上她的肩頭,“領軍大將以月牙凹陷為主帥位置,攻擊側翼,以厚實的月輪抵擋敵軍,月牙內凹處掩人耳目,大將趁機包藏強兵以內,則挑選善戰勇猛兵力,舌頭首尾遇阻不得收緊絞殺,不攻自破。”

落音輕輕拍落手上的細沙,沙圖已經一並繪制出來,方方面面應對了吐蕃的陣形,無懈可擊,“不過行軍意外頗多,將軍也可先以九章算法設行軍之陣,上陣再變換,教敵方措手不及。”

黑衣將軍抱拳感謝,落音低眉謝絕,“是為天下百姓福祉,當謝將軍。”

轉身剛好入了赫雲錚的懷裏,赫呈側目唆使眾人紛紛離開,只有那黑衣一人還在埋頭苦思,不及通明又被赫呈一把推出了營帳外。

“赫將軍,我還沒想明白,那偃月陣......”

“我說撒將軍,你是不是傻,王爺跟夫人都那樣了你還賴在裏面。”

“哪樣兒啊?”

赫呈張開懷抱又覺不適,又伸了手掌對了幾下才交疊一起作出擁抱的模樣,那撒犇還是一臉迷糊,赫呈甩手,果斷放棄解說,棄人遠走。

“我是不是該封你個謀士,這一帳子的大老爺們兒都比不上一個你。”

落音嗔笑,見人都走開了才露出臉來,推開赫雲錚的懷抱作勢要出走,卻被拉了回來。

“去哪?”

“別鬧,”落音扭捏著在腰上作祟的大手,“生離還沒找到......”

赫雲錚反手一提,落音已經離地與他貼視,“你都跟他睡了一夜了還心心念念著他,我把他送走了。”

“送走了?”落音掙紮著撲打赫雲錚的胸口,焦急之色立顯,“你瘋了,你送哪裏去了,他是楓兒的孩子......”

“我......我送去楓兒那裏了,找那個老嫂子一起送去的。”

“啊......哦!”

落音這才停止暴力滑落下來,心裏稍稍定下心來,赫雲錚見狀立即眉頭凝重,捂住胸口嗷嗷直叫。

“怎麽了?”

“你這女人怎麽這麽大力氣,我這裏好痛......”

落音驚訝,感覺自己並沒有使出有多大的力氣,卻還是心虛地扶著他坐到了後面的小榻上,赫雲錚躬身垂眸,勾腿纏住落音,雙雙一起滾落,落音驚了一瞬緊張地護住肚子,落到他的胸口才松了氣下來。赫雲錚自是知曉輕重,緊緊抱著落音閉目養神一動不動,任憑懷中的喋喋不休,掙紮不止,直到歲月靜好。

“你都抱了那小子一夜了,該讓我好好抱了。”

落音吃笑,他竟是跟一個孩子吃味,可自己肚子裏可是他自己的骨肉,難不成將來還會跟自己的孩子吃味嗎?聯想到此不禁兀自笑了起來。

“錚郎,你說,我們會是個女兒,還是兒子?”

“女兒,兒子?”

赫雲錚睜眼翻身看了看落音的肚子,思忖了半天,“還是女兒吧,像你,好看。”

“不,我想要個兒子。”

落音撅著嘴,換上赫雲錚的腰身,那模樣近似撒嬌的嬌嗔讓他丟盔卸甲地臣服,輕而易舉地觸到了她身上的體溫漸漸沈迷,“必須是女兒。”

不及反駁回去,熟悉的氣息吞並了落音,他的動作極其輕柔,寬衣輕薄,手指隔著衣料流連摸索,落音沈迷了,張開雙臂地迎合此刻久違的溫柔,腰間的錦帶被輕易地挑開,手掌與身體肌膚貼合,一寸一寸,一路向下......

“不可!”

空氣裏的涼意喚醒了落音的理智,她阻止住此時暫停在小腹的大手,“孩子,孩子!”

連綿的喘息像是遇上了冰涼的清水,從頭至尾,赫雲錚仰頭長輸了一口氣,眉宇間微微有些不快意,“不是說三月過後謹慎一些,也是可以的。”

“你是從何得知?”

“當日郎中說的。”

落音臉上又是一陣紅雲,“怎麽有人會去問這些個東西?”隨即背過身去也不理睬他。

“那我是不是該要熬到這家夥出來?”

“你說呢?”

赫雲錚唉聲嘆氣,從身後輕輕擁住,手掌放在那一團微微隆起的地方,“你最好是個女兒,要是兒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落音憋不住一口笑了出來,翻身對著赫雲錚臉色鎮定,“這一回我一定好好生下來。”

她的心裏對那個失去的孩子還是心有餘悸的,赫雲錚心口隱隱一疼,幸好她還在,幸好他們又有了孩子。

天觀十九年四月,新雲軍收覆吐蕃,雲滇之境疆土擴大,赫雲錚以新君之意建立新國,聯合冀北,幅員千裏,國號天元,史稱天元元年,改吳中為原州定為帝都。

吐蕃一戰告捷,帝後之名遠揚天下,順安城裏也有了風聲,靖安王赫雲錚另立新朝,國泰民安,新後運籌帷幄,設計戰勝了吐蕃,開疆擴土,天觀的敏澈公主得以安身。

禦書閣裏,許淩風一如既往地端手立在赫雲城面前,沈默不語。

皇宮裏的空蕩訴說著這富麗堂皇的蕭條,身為中宮的南宮婉月棄後位帶發修行終身呆在佛堂裏吃齋念佛,辰兒不過八歲已經封為了太子,寥寥幾個,最終不過還是落得孤家寡人罷了。

赫雲城擡手,許淩風上前攙扶,“夫子,這一切,怕是你早就料到了吧!”

許淩風沒有說話,年紀尚輕,卻已經覺得赫雲城滄桑不少。

“朕就不該相信你,既然你那麽囑意於老八,為何不讓他奪帝位?”

許淩風依然沈默。

如今正是春華秋實,名正言順之際,下一站便是天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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